王少元:为“花棵河世界”代言 | 阅读日·作家专访
2025-08-28 15:44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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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作家王少元长篇小说《花棵河》近日由济南出版社出版。作为第三批海右文学精品工程扶持计划的重点作品,这部倾注了作者对生命、生存与乡村意志的深刻思考的作品,为现代乡土文学创作增添了新的色彩。
小说将空间设定在圣城曲阜的一个小村落——花棵河,通过主人公王子柱跌宕起伏的人生,展现了乡村人面对生活的勇气与坚韧。书中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花棵河人的生活百态和传奇故事,呈现出一幅精彩的乡村“浮世绘”。
伤逝的故乡,浓郁的乡愁
记者:《花棵河》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,首先想请您谈谈创作这部小说的缘起。
王少元:2010年,山东画报出版社结集出版了我的散文随笔集《鸿爪鳞羽》,里面收录了几篇描写农村生活的《村居笔记》。《村居笔记》用“春秋笔法”,写的都是小时候在农村见过听过的人和事。看过的朋友颇感兴趣,建议我把里面的人物连缀起来,确定一个主题,写成一个长篇小说。于是,我在工作之余开始构思,从主题到人物,从情节编织到结构的起承转合,再到叙事方式的选择,预设好了,就开始动笔创作。
但凡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人都知道,彼时村头似乎都有一条河,或大或小,或宽或窄,或碧水荡漾,或涓涓细流,童年的故事就和这条河连上了引线。于是,我就虚构了这样一条母亲河。她的儿孙,祖祖辈辈就生于斯,长于斯,悲欢离合,生老病死,喜怒哀乐,爱恨情愁,都发生在这里。
众所周知,大凡成功的作家都有一个自己的“文学原乡”,或叫“文学母题”,像鲁迅笔下的“鲁镇”,孙犁小说中的“白洋淀”,萧红作品中的“呼兰河”,莫言“红高粱系列”中的“高密东北乡”,陈忠实的“白鹿原”,等等。外国作家中,如艾略特的“荒原”,肖霍洛夫的“顿河”,托尔斯泰的“俄罗斯庄园”,马尔克斯的“马孔多与阿拉卡塔卡”等等,这些文学地理坐标,有的是作家的出生地,有的是作家生活或战斗过的地方,有的是作家虚构的乌有之乡。它是一个文化语码,一个集体记忆的精神集散地。我也试图营造这样一个文学原乡——花棵河,就是要大家记住伤逝的故乡,记住浓郁的乡愁,记住祖辈的缤纷和沧桑,记住曾经的苦难与抗争。
记者:小说讲述了从河南逃难到山东的一家人的故事,书中的父亲王半仙和儿子王子梁、养子王子柱的形象都非常生动,这些人物形象寄托了您怎样的想法?
王少元:《花棵河》是一部关于“生命、生存与乡村意志”主题的长篇小说。它以二十世纪东方圣城曲阜为背景,描绘了花棵河主人公王子柱一家三代人命运多舛、极富传奇的人生图景,展现出花棵河边风雨沧桑、爱恨情仇的乡村“浮世绘”与善恶美丑、歌哭悲喜的乡村众生相。
书中的父亲王半仙和儿子王子梁、养子王子柱都是重点塑造的人物。
小说中的王半仙是一个落荒逃难来到花棵河的“外乡人”,一个狡黠多智、好吃懒做、装猫变狗、生存能力超强、脑袋瓜子极其灵光的算命先生的典型。小说着墨最多的是王半仙小农意识包裹下的“狡黠”和“灵光”。他的灵活和善变,见风使舵,是他的生存本领,也是世态炎凉严逼下的谋生策略。总之,我想塑造一个有着浓重小农经济意识的算命先生的形象,给当代文学人物形象画廊再添新丁。
他的养子王子柱是农村“能者”的典型。小说中的王子柱没爹没娘,流落河滩,被王半仙收为养子,当过长工,做过土匪,杀过日本人,扒过日本人的火车,蹲过局子,斗过地主,分过田地,任过花棵河的领头人,执掌花棵河长达几十年,通过少年萌动、义愤杀鬼子、落草为寇、匪窝历练、赌婚偿愿、毒种子事件入狱、智斗泼皮、上访申冤、扒坟中邪、寻根问祖等一系列事件,展现王子柱斑驳陆离的人生图景。但在小说的最后,王子柱终老暮年,面对波诡云谲、瞬息万变的新时期,他陷入困惑和迷茫,开始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,无所适从。他陷入了生命之问的纠结。他要在生命的终点前,去寻根问祖,寻找“生之来源”“父母姓氏”,暗含了“我从哪里来、要到哪里去”的生命叩问和终极关怀。个人意志、响马土匪意识、儒家圣贤文化浸染、宗法伦理传统思想又掺杂了诸多的小农意识观念,完整而又统一地凝结在王子柱这一乡村“能者”的身上。这种“能者”人物在乡村中国不乏其例。
王子梁是个有知识的“草根当政者”形象。他从小羸弱,胆小,自私,但聪明好学,受过教育。早年在朦胧爱情和激荡学潮的加持下,不自觉地走向革命道路。经过革命熔炉的淬炼,逐渐走向成熟。后来主政一方,连遭各种运动和打击,风风雨雨,起起落落,但初心不改,矢志不渝,始终为正义和真理而战。
三个人物,三种命运,寄寓生命、生存、意志的三个维度,三种人生现场。
“花棵河世界”的世纪挽歌
记者:小说在叙事上采取了传统的现实主义叙事方式,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?小说中“鲤鱼成精”的魔幻情节,对这个设置您又是怎么考虑的?
王少元:我总是固执地认为,写乡土题材的小说还是用传统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经纬故事、塑造人物来得扎实可靠,但又不能完全拘泥于现实主义的单一创作方法。小说在情节发展、故事展开的过程中,又综合运用了新写实主义、意识流、莎士比亚戏剧独白、白描对话等创作技巧。甚至因了情节和人物的需要,贯穿首尾、穿插其中的现代主义、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,强化了故事的神秘性、陌生化的悬疑效果。
既是熟悉的,又是陌生化的,是我想达到的阅读效果。在魔幻技法的运用上是想着增加故事的神秘性。贯穿情节始终的是花棵河里的一条“鱼(鱼精)”。这是花棵河里一个神秘的精灵,见证了花棵河几十年的风云变迁。书中人物一到人生关键的节点,这条神秘的鱼就会出现。从王半仙落荒花棵河饥肠辘辘中放生,到花棵河畔王子柱求爱赵伊玲、再到狗皮油烹花棵河鲤鱼,王子柱女儿见鱼泣而发癔症,再到最后花棵河干涸、百年鱼精死亡,王子柱自沉深潭湾变成一条鱼,鱼这个意象作为一个神秘的生灵,在营造情节氛围、增添神秘色彩、暗示人物命运走向、呈现大自然不可揭示的隐秘,希望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阅读体验作用。
记者:小说中的“花棵河村”,“离孔圣人的陵园一十八里路”,而且村子东南三四里还有一个津浦铁路的小站和铁路洋桥。为什么小说故事的发生地设置这样的地理物象(或曰文化物象)?“花棵河”这个名字又寄托了您什么样的思考?
王少元:你抓的这三个物象很准确。花棵河里的花是连翘花,可食可药,生机蓬勃,是鲜活原生态乡土文化的符号。至圣林,全球最大的私家陵园,孔儒礼制氤氲的大本营,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滥觞根源。铁路车站、洋桥,德国人所建,外侵工业文明的代表作。《花棵河》演绎的故事,就是在乡土原生态文化、传统孔儒文化和外侵工业文明交织、碰撞、博弈下的呈现。一言以蔽之,花棵河是二十世纪圣城乡村在传统与现代、乡土与外侵、生死与抉择境遇下的一个缩影。
记者:小说有着强烈的地域色彩和乡土气息,如对“花棵河”一年四季的描绘,对村人的劳作等等都写得十分老到真切,这样的描写是否和您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?
王少元:我祖祖辈辈生长于“花棵河世界”,我曾经是道道地地的乡下人,熟悉他们的生活,熟知他们的语言和风俗。小说的乡土气息和地方特色在于,一是风物景色写的是中国北方大地上的圣城特有专属,从民国写到改革开放初,古树老街,城墙殿影,田畴村落,鸡鸭鹅狗,都可寻绎到史志和现场还原。二是节庆时令风俗、地产的描写极具地方民俗特色。过年,元宵节,二月二,十月一,八月十五,婚丧嫁娶,生老病死,求学问贤,看病诊疗等等,都是花棵河这个地方的独有。三是文本的叙事语言和人物对话充满了花棵河的风味和特色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一方人说一方话。花棵河人有自己独特的话语语系,它是识别里外亲疏的标志性代码。花棵河人的语言简洁,干脆,古雅,口头语充满了伦理级别和爱憎深浅。本人虽然成年后离开了“花棵河世界”,但血浓于水的藕断丝连,刻在骨髓里的不变乡愁,使我一日未敢遗忘“花棵河世界”的草木枝叶。因此,这部小说可以说是作者为“花棵河世界”的代言之笔,就是作者谱写的一曲“花棵河世界”的世纪挽歌。
锐度、厚度、宽度和温度
记者:您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?您的写作探索经历了哪几个阶段?
王少元:用“作家”来定义我,其实是一种误读和抬爱,虽然我年青时也做过作家梦。我上大学读的是中文系,做过老师,当过记者、编辑、总编,和文字打交道近半个世纪。退休了,我检点一下我的爱好,写作依然是我的挚爱。20世纪90年代我就有诗歌、中篇小说发表,后来零零星星又发表过散文、随笔和评论等,但都不成气候。退休前后,我重拾初爱,开始写长篇小说。通识有这样一句话,青年是诗歌,中年是散文,老年是小说,这也符合我的行迹。
记者:您最喜欢的小说家和小说作品有哪些?您觉得真正的好小说应该具有怎样的特点?
王少元:我喜欢雨果、托尔斯泰、司汤达尔、马尔克斯等小说家。《悲惨世界》《巴黎圣母院》《复活》《战争与和平》《百年孤独》,读了何止一遍两遍。中国的郁达夫、萧红、陈忠实、余华也是我的最爱。我觉得好长篇小说应该有锐度、厚度、宽度和温度。以锐利的视角切入(锐度),在广阔的社会图景中展开(宽度),通过深厚的人物刻画和细节描写(厚度),最终传递出深刻的人文关怀和情感力量(温度)。
记者:钱欢青 编辑:徐敏 校对:李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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